Elegant Demeanour

    【作者简介】沈仁琦，黑嘴鸥保护协会会员、辽河油田妇婴医院妇产科医生。10年志愿者。迄今为止，一共救治了六只黑嘴鸥、一只麻雀、一只苇硏、一只鸽子。

2016年7月5日的中午，我接到黑嘴鸥保护协会刘会长电话：有一只伤鸟要送来治疗。没有任何的推脱和迟疑，立即，我放下正在为女儿返校做的准备，着手腾出阳台来。

    我家，基本上就是协会的伤鸟救治中心。自从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天起，仿佛就与上帝签下了契约，救治一切生灵的生命，尽我所能。

刘会长送来的是一只成年灰鸽，右翅受伤，垂落于肩下，它站在一只宠物笼子里，痛苦而又惶恐，不知所措。

我们将灰鸽安置在南阳台，这里阳光充足，地面宽敞。女儿桢贞给它端来了清水和苞米碴后就匆忙返校了。灰鸽耷拉着右翅，翅尖托在地面上，自从将它放入了南阳台，它就卧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我能想象得到它的伤有多痛。

晚上，我将买来的骨伤药“愈伤胶囊”剪开，拌在了小米和苞米碴的混合物里，药味很农，鸽子是不会自己主动吃的。果然，它很快就发现了食物味道的变化，开始开始挑挑拣拣地吃食了而不是像中午那样一连串地啄食了，尽管如此，药末它是挑不净的，多多少少还是会带进嘴里一些的，这就够了。

 吃饱喝足的灰鸽，卧在阳台上，不动，只有一双大眼，忽闪忽闪地。我关上了灯，此刻，黑暗，是它最安全的巢穴。

第二天早晨四点，天矇矇亮，我悄悄地来到阳台边，灰鸽还是静静地卧在那里，一双大眼警觉地盯着我，食物已经下去了一大半，这说明药物也已经被它吃进去了不少。我再次给它换好清水，和食物，鸽子卧着，没有动，现在，对它而言，静卧，是最好的治疗。

 ……

第三天晚上下班，我照例一进家门就直奔阳台，观察鸽子的情况。它已经不再远远地卧在角落里了，而是大大方方地蹲在阳台矮台阶上了，眼神也柔和了许多。偶尔还伸长脖子，梳理梳理羽毛，但，只限于前胸和左翅。

当夜的八点四十分，我忽然暼见灰鸽站起来走路，右翅依然拖拉着，。走着走着，它站住了，先伸了伸左翅，接着伸展右翅，然后双翅一起向后背收拢半屈着用力向上举起，就像是一个人在做着伸懒腰的姿势，紧接着，它向上用力直直地伸展双翅，前后快速地扑扇起来，呼呼生风，双足几乎离地…… 

  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切，猛然想起应该纪录，赶紧用手机录了一段小视频，发到黑嘴鸥保护协会群和女儿微信里，立刻，大家欢呼雀跃，都在为小灰鸽的进步而欢天喜地。灰鸽举起伤翅的那一刻，对于妇道科医生的我而言，不亚于听到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。一切生灵的生命，都是同样的珍贵。生命，高于一切。
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，灰鸽还是静卧在阳台，不太动，偶尔起来走走，右翅还是拖在地上。但是它的食欲一直很好，拌着药的食物、清水都消耗得很快。灰鸽的粪便也由刚来时的黄绿色变成灰白色的了。七月份的天气，气温很高，灰鸽的排泄物，不到半天就有难闻的气味，每天早晚我得清洁两次阳台。 

七月十六日，早晨五点多，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，“咕……”，咕……”。我循声找过去，南阳台上，小灰鸽正翘首向我的方向张望，乌亮的眼睛，神采飞扬。我心头一震，该不会是它发出的声音?然而，我很失望，它总是静静地看着我，没有一点声音。 

从这一天起，我决定给它停药观察，它的翅膀已经完全收拢到后背上了。 

七月十八日早晨，我再一次被”咕……咕……”的声音叫醒，这一次，我没有动，我静静地躺在床上，用心倾听这声音的来源。“咕……咕……”，的确，声音来自南阳台，是那样的柔和，那样的愉快而悠闲。是它啊，这是灰鸽的叫声。我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阳台的窗纱后面，小灰鸽正偏着头，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，脖子一鼓一鼓地发出“咕……咕……”的叫声。

啊！我的好鸽子！它应该是翅膀的伤好了，没有了伤痛，它心情舒畅，才发出这样的叫声。灰鸽又前进了一步。

灰鸽一天天地进步着。七月二十日，它开始练习飞了。双翅展开，左右一样的高度，连跑带飞，只是很低，离地面不足一寸…… 

它是一只勤奋的鸟，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地飞…… 

“快看，它飞上洗衣机了”，七月二十三日的早晨，在孩子爸一声惊喜的叫声里，我赶到阳台。果然，灰鸽站在洗衣机上，一双大眼乌溜溜地看着我们，神气活现地。那神情，好像得了奥运冠军！ 
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灰鸽就开始铆足了劲儿地练习了。逐渐地，飞上了阳台的架子、飞上了电冰箱，亦能在大客厅里起起落落了。每每它的长进，总是伴随着我们一阵阵的欢呼…… 

进入八月，灰鸽想走了。这几天，经常有两只鸽子在我们的窗户前掠过，每当此时，灰鸽便不顾一切地冲向窗户……留不住了，它渴望回到大自然中了。

我在欢喜又伴着一丝不舍中开始了准备工作。我把二条红布条系在窗户上，作为标志，灰鸽会记住，这是它曾经的家，将来，如果有一天它饥寒交迫的时候，可以飞回来，吃口食，喝口水，这是它的家，这扇窗，永远为它敞开…… 

八月八日清晨，我打开阳台的窗户，准备放飞我们的灰鸽。鸽子是有灵性的鸟，与人真的是心有灵犀，它跃上电冰箱（电冰箱离打开的窗户仅仅二尺远），眼睛盯着窗户，频频地掀动着翅膀，紧张地徘徊着，好象是一名运动员正在做起跑前的动作，喉咙里发出"咕……咕……"的叫声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，我百感交集，说不出是高兴，不舍，焦急，担心还是什么，只觉得自己心在砰砰地跳着，其实，此时此刻，我们的心是和灰鸽的心是紧紧地连在了一起，我们一同在等待着、等待着……这时，窗外，两条灰色的闪电掠过，是那两只鸽子！还没等我喊出声，我们的灰鸽仿佛是听到了发令枪响，双脚一蹬，“嗖”地冲出窗户，扑啦啦地展开双翅冲进了蓝天，在窗前滑翔一周后，和那鸽子一起飞走，融入了蓝天里…… 

我呆呆地望着它消失的方向，仿佛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…… 

时间一天天过去了，每当蓝天上有鸽子飞过，我总是忍不住要仔细看上一会儿，心里默默地猜想着，它会不会是我们的灰鸽？ 

去年七月，那只右翅受伤的灰鸽，在我家治疗一个月，康复，放飞蓝天。 

那时起，我家的这个窗户总是开着，以便灰鸽饥寒交迫的时候，可以回来吃一口食，喝一口水…… 

时间一天天过去，每当蓝天上有鸽子飞过，我总是要认认真真地看一会儿，猜想着，会不会是我们的灰鸽? 

转眼，半年过去了。今年二月十一日这天上午，在外地上学的女儿桢贞要返校了，就在我们要迈出家门的那一刻，女儿欣喜的叫声让我停住了脚步，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，我看见一只灰鸽正站在窗户外，向屋内张望。“鸽子！”女儿欢天喜地的朝我轻声喊道，紧接着，又有三只鸽子陆续降落在窗外，有张望的，有整理羽毛的，也有在觅食的……一种祥和、喜庆气氛顿时涌上我们的心头。“是它吗？”女儿问。我知道她问的是不是我们治疗的那只灰鸽。我仔细地辨认着，“是，是它！右翅有两道灰黑色的花纹！”女儿迅速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。

“鸽子是来送我的吗？”女儿问。是的，鸽子是来送桢贞的。想当初，鸽子受伤送到我家来的那天，正是桢贞暑假结束就要返校的那天，是桢贞给它端来的第一碗小米……也许，它记得。 

鸟有情，万物都有灵性，都是从善如流。深深的祝福灰鸽，愿它永远翱翔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