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reen Essence

    我常以“青春丽质，一团锦绣”, 向外地朋友形容家乡盘锦的名称含义。因为这座1984年才建市的滨海城市，有中国最美的湿地。湿地中不但有浩瀚壮观、旖旎眩目的辽河入海口、百里大苇荡、奇观红海滩，而且还有黑嘴鸥等靓美的鸟类。
    这黑嘴鸥可充满了神秘意味，原因是在北宋年间，著名诗人李商隐在他的花园中饲养了5种珍禽，其中有一种就是头部和喙均为黑色，而在眼后生有一道显著白色半圆的黑嘴鸥。然而，从18世纪到20世纪的百余年间，尽管各国鸟类专家拉网式地寻找这种鸟，却都空手而归。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，一条消息震惊世界——在中国辽宁双台河口（即辽河入海口）找到了黑嘴鸥繁殖地，揭开了世界百年未解之谜。

作者佟伟

    前些年，我曾几次陪外地朋友驱车到辽河入海口东部游览，就有幸目睹到在全球仅剩几千只，已被列入国际《濒危物种动物红皮书》的黑嘴鸥。这种30多公分长的鸟有墨色的头，洁白的眼圈，橘红色的蹼，玉羽银翎。在湛蓝的天空下，当它在碱蓬滩上飞舞时，如同绽放的鲜花一般美丽。它时而迎风飞翔，时而顺风滑翔，还能展示出在险浪中俯冲、猎物和跃升等高难动作，十分猛勇。还有，其叫声清亮悦耳，如天籁之音。

   五彩缤纷的湿地风光和黑嘴鸥，对人们有着无法抵御的魅惑。所以每次进入湿地腹地观鸟，都有种进殊胜之地神游的快感。可这年仲夏的一天，再去辽河入海口西部的南小河黑嘴鸥繁殖区，我才知道世间的美好到底是怎样筑成的。

和我同去的是中国第一NGO的创建者——盘锦市黑嘴鸥保护协会会长刘德天先生。以往在河东，我看到的只是零星，或一二群黑嘴鸥，可在河西的南小河地区，几乎遍处是这种精灵鸟。德天说，黑嘴鸥以前主要繁殖地确实在河东，可由于后来建起的拦海大堤阻隔了海水涨潮时对这片湿地的浸润，湿地变成了“干地”。原来稀疏、低矮、丰美，适宜黑嘴鸥筑巢的碱蓬草，被疯生狂长的芦苇、蒿草替代等原因，在此生活的黑嘴鸥只好含泪迁往河西谋生。

进入腹地下车时，德天和志愿者李文华涉入齐腰深的水中去考察黑嘴鸥繁殖情况。但走出不远，我看到年近六旬的德天行走很艰难。特别是李文华突然头一晃，没了。留在岸上的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因为我知道湿地深处沼泽密布。沼泽地块俗称“大酱缸”，实际就是泥潭。上面虽是层硬壳，下面就是泥浆。不知情者在上面可以短距离行走，当走到中间压力超过极限时，硬壳就会突然断裂，人想哭都不及。德天他们以前在护鸟行动中，不仅误入过沼泽地，还遭遇苇根穿透脚心、滑入坑塘、翻车落水，几次险些成为环保烈士。难道这次真的……好在很快李文华又出现了，原来他在有清水塘处洗脚，被芦苇丛挡住，虚惊一场。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走，还要面对密布的蚂蝗、蚊虫、草虱侵袭。

在岸边刚站不久，我也感到了危险信号。因为我犯了大忌，是穿了有红黄蓝相间的体恤衫了，这种鲜艳的服装惊动了黑嘴鸥，它们已在空中布阵了。先是“嘎－嘎－嘎”地大叫，互相联系，接着二三十米远的距离就出现几只狠盯我的黑嘴鸥。它们盘旋一阵后，就轰炸机般接连俯冲下来，在我耳旁、眼前、头顶、脑后“嗖嗖”地掠过，并乘机把粪便砸过来。要不是我护着头快跑，它们尖利的黑色鸟喙肯定会啄到你。据同来的一位油田志愿者说，这些黑嘴鸥就是“哨兵”和“卫兵”，任务是誓死抗击来犯之敌。有次有位油田工人戴桔红色的安全帽误入它们的领地，一只黑嘴鸥就英勇在向安全帽啄击，直到把自己击昏坠地。其实鸥们也有许多无奈，因为它们曾屡遭人为劫难。如几年前，因为虾农引海水发展养虾生产，将不少黑嘴鸥幼鸟淹死，还造成成鸟减少2000多只；还有周边地区居民偷黑嘴鸥蛋蒸蛋羹，滥捕沙蚕与它们争食等现象都司空见惯。

无奈之中，德天就给这片2.8平方公里的黑嘴鸥繁殖地，起了这个让人百惑不解的名称——南小河。因为实际上，它位于东郭苇场小河分场的西面。不过，此后德天对原因守口如瓶。直至这两年，人们的环境意识明显提高，他才向一些朋友讲述了其中缘由。给这里起名“南小河”，目的就为混淆方位，使别有用心的人不易查找。同时，“南”与“难”谐音，寓意这里保护之难。后来，德天又日夜为此奔忙，他抓住那次黑嘴鸥被淹的契机，借助舆论监督、发挥专家智慧、依靠政府决策，促成相关部门在此建立了保护站，使黑嘴鸥数量大量增加。现在盘锦的黑嘴鸥数量已从最初被发现时的1200只增加到8000多只，占世界总量的绝大多数。景色奇丽的南小河已成为响当当的“黑嘴鸥王国”。

去南小河这天，呆了很久。晚上六点多钟，蚊虫骤然增多。尤其是苇荡中的那些“吸血鬼”狂奔而来，大蚊子成群往人身上扑，牛虻（俗称瞎虻，是炭疽、兔热病、锥虫病等病的传染源）接二连三地顶着钢楔般的利嘴狂吻我们。可德天他们还是坚持把捡到的一只死去的黑嘴鸥埋起来，并把两只迷路的黑嘴鸥雏送回了栖息区域。

离去时，南小河盈满了夕阳那金色的光芒，随着阵阵涟漪也映向了天际，好像在佑护着湿地万物。南小河终于变得祥和起来，绽露出笑脸。一群黑嘴鸥从远处飞来，盘旋在我们周围鸣叫着，像是欢送我们……此时，我才感到，崇尚自然的乐趣是什么？（佟伟）